靠山

hedinghong

编者按　　父亲，就是靠山。在我们心中，从小就是，一辈子都是。所以，我们内心越发恐惧：如果没有了靠山……
　　父亲个子不高，他一直是我成长的靠山。他时常对我和妹妹说：“只要我活着一天，就为你们做一天。”　　父亲的这句话源于他苦难的成长经历。父亲说他出生就没有看见爷，之后发洪水，奶奶嚼豌豆粉把他喂活。父亲一共五姊妹，他是最小的，年龄比其他四个小很多。在姑妈的照顾下，才上得几年小学，识得几个汉字。他曾师从篾匠，编得一手好箩筐，说是在饥荒年代有手艺好谋生。后来，伯伯们结婚的结婚，姑妈们嫁人的嫁人，父亲才经人介绍和母亲相识。结婚时，除了分得一间木架结构的土坯房，父亲一无所有，锅碗瓢盆、油盐酱醋全靠白手起家。父亲的这些往事，他从不主动跟我提及，都是我怀着好奇的心情从他嘴里抠出来的。从他并不快乐的表情，我感到父亲童年的无依。　　父亲无依，我们有依。时光倒转到80年代，那时的农村一到傍晚就停电，夏天的时候家里炎热难耐，父亲就把竹床搬到家门口，让我们躺着，为我们扇风，直到电来，有时电一夜不来，父亲和母亲就轮番扇到天亮。冬天的时候，父亲在煤油灯下监督我把作业做完，然后在被窝里讲故事，直到我把腿搁在他身上睡着。　　儿时的父亲，无时无刻不在陪伴着我们，无时无刻不在满足我们的要求。我们喜欢吃鱼，父亲背起铁锹、斛掺和竹篓，牵着我们去田边的沟渠打坝斛水，我和妹妹在岸边的草地上坐着，看着父亲快速地斛水，水一点点落下，鱼在沟底惊慌窜动，然后我们脱了鞋子、挽起裤管，下去捉鱼。河底多半都是鲫鱼和游股条子，偶尔有几条不大不小的草鱼和财鱼，有时还挖出几条鳝鱼和泥鳅来。装满大半篓子后，父亲把我们抱上岸，推坝放水，水从沟渠的两头一拥而来，小鱼重获新生。劳作回来的父亲，在母亲做饭的时候，总喜欢把我们带出去窜门，向乡邻们大夸特夸我们的乖巧和聪明，那时我们在村里特有面子、特自豪。每到冬季，田里没活了，父亲就被村里派出去上水利了，没有水利任务时就出去打工，一走就是一个多月，回来总能带回来几个又大又红的苹果或者一小袋漂亮的川橘，我就和妹妹在被窝里分掉，抱着水果睡觉，散发出诱人的果香。上初中后，父亲把他结婚时买的五羊自行车给我骑着上学，自己却走到几公里外的地里做事，后来班上的同学都买了新自行车，父亲卖了谷子和我到乡镇街上买了一辆崭新的凤凰自行车，此后那辆车只要他不载重物，基本上给我骑着上下学。初中毕业的夏天，父亲因为长期忍饥劳作胃部穿孔，在西流河卫生院做了手术，不明原因的乡下医生根据父亲的介绍误诊为阑尾炎，在父亲的小腹上胡乱开了一刀，后发现是胃穿孔又将口子往上划了一公分，做了胃部修补手术。父亲在病床上时常抱怨，把我们的学费全用了。手术后的父亲，不能下田劳动，为了给我凑够上高中的学费，在家里和母亲做米糕卖。1996年的9月，我读高一的学费硬是靠他和母亲从米糕篮子里提出来了。　　1999年的五一，我读高三，要买复习资料，家里没钱，我将小学以来的旧书旧作业本清了两化肥袋子，父亲和我骑着自行车驼到废品站，卖了50元，为了节约往返城区的8元车费，父亲和我骑自行车去的。我清晰地记得，我们在路上骑了一个半小时，一路问到大新路十字路口的新华书店，他在门口守着自行车，我进去买书，花了48元。回来的路上，下起了大雨，我们在路边一家楼房旁边躲雨，雨停后，我们在路边的商店花了1元钱买了两个面包，一人一个边吃边骑车回家。那两本书到现在我还没舍得买，因为它给我留下了深深地印记。　　我长大后，父亲没有什么文化，也没有多少言语，他总是用最朴实的话语和最轻微的压力教育我们成长。父亲从没打骂过我们，总是依着我们，当他老掉牙的道理难以说服我们时，他就讲他亲身经历的事情我们听，不厌其烦，叙述的一点也不清楚，有时罗里罗嗦，我们听得糊里糊涂，有时粗糙得只有几句话，不知所以然，但大概的意思我们还是明白了。后来长大了，我常常责怪父亲笨嘴笨舌，一句话的事情说半天也说不清楚。父亲不仅不生气，反而笑道，我哪有你文化高啊。直到有一天，我发现父亲还是有很多经典语言的。那是高中的最后一学期，我对数学已经不存什么希望了，期待用语文和政治的成绩来弥补，所以开始放弃复习。父亲听了我的想法后，讲述了他幼年学耕田的故事。他说，不怕慢，只怕站，如果觉得很难，站在田里不动，你永远也学不会，但是你慢慢地赶着牛走动，走着走着你就会了。一天做一个数学题，总比你完全放弃要好吧。后来，我每天坚持做三道数学题，每天复习前一天所做的题目，高考居然考了90分。“不怕慢，只怕站”，这一句话让我对父亲轻症病变仅有上呼吸道卡他性变化刮目相看，也让我终身受益。每次月考以至于上大学后的每次考试，父亲从来不问我的成绩，只是在考前提醒我复习，并为我赶走附近吵闹的孩童和乱叫的猫猫狗狗。大学毕业后，父亲看见我为找工作发愁，总是安慰我说：“总是要有碗饭吃的。”参加工作后，我遇到不顺心的事情，回去向他发牢骚时，他总是说：“不会老是这样的。”他真的没有很多言语，说完一句话就不知道怎么说了，就开始愁眉不展了。基于父亲的愁眉不展和在困难面前的无能为力，我对父亲常常报喜不报忧，父亲也深知我的这一性格，如果几天不打电话给他，他就知道我过的不好，就会主动打电话过来。　　我结婚后，父亲总是那么和蔼、那么大度，那么憨、那么傻。每次回老家，父亲总是不让我帮着干活，他说我是坐办公室的，细皮嫩肉，经不起磨，晒黑了被人笑。我跟他说，以前我读书的时候还不是经常下田做事啊，他憨憨的一笑，说现在不同了啊 全队一路以良好的庭前。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不同，但我知道他对我的疼爱是相同的。我知道，以前他要我下田做事是要我体会太阳的炙烤和劳作的辛苦，鞭策我好好读书、跳出农门，现在他拒绝我下田，肯定是怕我再受皮肉之苦。临走前，他和母亲总是摘蔬菜、拿鸡蛋、装米，用漂亮干净的袋子装好，帮我们送到路口。很多次回去的时候，都是下着雨，父亲把自己的雨鞋脱下提着，自己穿着军绿色的球鞋，打着伞，到路口接我们。有时我回去晚了，没有直达班车，他就骑自行车到路口接我，他很憨，我从城区车站一打电话他就出发在那里等着，一等就是一个小时，说误了时间怕我走进来把皮鞋弄脏了。后来，我不赶时间一般不跟他打电话。　　父亲是一个大男子主义者。他从